进入4月份以来，西班牙债务问题不断升温，本已略显平静的欧元区债务及经济形势再度蒙上阴影。一时间市场情绪紧张，人们也开始对西班牙的经济前景感到担忧。(《半月谈》2012年第9期)

　　光鲜数据背后的阴影

　　从表面上看，西班牙的问题似乎并不像希腊、意大利和葡萄牙那么严重。2011年该国国债数额相当于GDP的67.8%，不仅远远低于希腊、意大利，甚至低于德国、法国这样的欧盟“核心国家”。但西班牙偏偏却成了市场攻击的下一个目标。

　　英国标准渣打银行发布的一份报告，揭示出隐藏在西班牙经济光鲜数字背后的三大问题：

　　一是银行业问题重重。据欧洲央行的数据，2011年第三季度西班牙私人债务数额几乎相当于该国GDP的200%，净外债(包括公共与私人债务)数额几乎相当于GDP的100%。快速增长的债务使得西班牙银行的资产负债规模在12年间增长了近3倍。而金融危机后西班牙的房地产泡沫破裂，暴露了银行业负债过高的问题，使得银行特别是中小银行在金融市场借贷的成本显著上升。

　　二是财政赤字目标难以实现。2011年西班牙财政赤字比率为8.5%，比先前的目标高出2.5个百分点。欧盟要求的3%的赤字目标在近期内无法实现。根据西班牙政府4月3日提交的预算案要求，增税和减支的总额须达到270亿欧元，这样才能将该国今年的财政赤字比率从2011年的8.5%降至5.3%。

　　三是地方政府的债务问题。2011年西班牙地方政府财政赤字数额相当于GDP的2.9%，比1.3%的目标高出一倍以上。如果要完成2012年的1.5%的目标，则需要削减大约156亿欧元的支出。但是，地方政府的抵触情绪非常大，特别是涉及教育、医疗等敏感支出时更是如此。

　　房地产泡沫贻害无穷

　　西班牙的经济问题由来已久。加入欧元区后，西班牙借助廉价的国外借款保持了经济的高速增长，其基础设施建设与房地产业也经历了几年的繁荣，但同时背上了沉重的私人债务。

　　2008年金融危机后，西班牙的房地产泡沫破裂，严重影响到本国的银行业及实体经济。2011年西班牙的工业产值与商品零售额比2007年均下降20%左右，失业率比2006年的最低值上升15%。

　　房地产泡沫破裂造成大量在建项目成了“鬼城”，使本国银行业背上了沉重的包袱。2011年底，西班牙银行的不良贷款额大约为1440亿欧元，不良贷款率接近9%。即使如此，西班牙的房地产泡沫仍然没有“挤干净”。有报道称，今年一季度，西班牙房价平均下跌7.2%，预计今年跌幅将达到12%～14%。随着房价的下跌，西班牙银行体系内部的问题会逐渐浮出水面。

　　西班牙的债务问题自然不会被“金融大鳄”放过。前不久传出的消息称，对冲基金经理约翰•鲍尔森向其投资人表示，他正在做空欧洲主权债券，正在买进与欧债相关的信用违约掉期(CDS)。荷兰国际集团近日也建议在5月做空欧元然后离场。西班牙10年期国债收益率近期上涨，一度突破6%的关口。

　　2012年第一季度，西班牙的国内生产总值萎缩0.4%。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今年西班牙经济将出现1.7%的负增长。经济学家预计，西班牙很可能继希腊、爱尔兰与葡萄牙之后，成为第4个向欧盟求助的国家。

　　当然，西班牙的经济基础面仍比较健康，它的工业、农业实力是希腊、葡萄牙等国无法相比的。近3年来，西班牙出口增速明显上升，且出口商品绝大部分是汽车、汽车零部件、药品等高附加值产品。它面临的房地产泡沫、银行坏账等问题，都是亟待处理的短期问题。

　　西班牙的痛也是欧元区的痛

　　通过分析不难发现：西班牙的问题不在国债本身，而在于隐藏在国债背后的深层次经济问题，即私人债务过大与经济衰退。这恐怕也是欧元区国家普遍面临的问题。

　　2011年欧盟领导人的主要工作就是“止血”与“输血”，即为重债国提供救助，着手整顿财政纪律，为财政一体化以及未来的经济一体化奠定法律基础。随着债务危机缓解，2012年他们的工作重点转向促进经济增长。2011年12月起，欧洲央行推行了两轮再融资行动，使欧元区银行业流动性紧张的状况有所缓解，也间接稳定了欧元区国债市场和欧元区经济。

　　但是，随着西班牙债务问题的升级，一些原本隐藏的银行业问题浮出水面，特别是欧洲银行业庞大的资产规模与未知的坏账令人担忧。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表示，虽然欧洲央行的两轮再融资在短期内提供了大量的流动性，但欧洲的银行业一直在持续削减资产和负债，有可能由此出现信贷紧缩，从而进一步打击经济增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到2013年底，欧盟银行去杠杆化规模将达到2.6万亿美元，未来两年内欧元区信贷供给将减少约1.7%。欧盟的“防火墙”资金规模虽然扩大到8000亿欧元，再加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增资，西班牙的问题尚可应付，但如果要担负起为欧盟银行业增资的重任，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有数据显示，目前欧盟银行业的规模已经达到其GDP的3倍左右，而美国的比率只有80%；欧盟银行业的杠杆比率已经达到26倍，比雷曼兄弟的30倍比率低不了多少。相比之下，美国银行业的杠杆比率只有10倍左右。另外，欧洲央行通过二级市场操作与再融资，已经积累了9180亿欧元的“欧猪五国”的国债。在大规模救市后，欧洲央行的资产规模迅速膨胀，2011年底已达到3.5万亿美元，而同期美联储的资产规模只有3万亿美元。

　　同西班牙一样，欧元区也面临着紧缩与增长的矛盾。近日投资大亨索罗斯与诺贝尔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都警告欧元区要放弃单纯的紧缩政策，否则经济的低迷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德国虽然一如既往地严辞反驳，但口气已缓和许多。

　　这反映出欧元区结构的复杂性，其内部的“南北差异”问题不可能单单依靠强化财政纪律来解决，更难像一个主权国家一样通过财政转移来解决。这意味着欧盟与欧洲央行在制订经济与货币政策时，不得不兼顾“南北双方”的利益与诉求，既不能过于宽松，又不能过于紧缩。

　　在紧缩政策导致内需不断萎缩的同时，近来高企的油价意味着欧元区难以通过货币贬值增加外需来促进经济增长。同时，欧盟制订的旨在以科技创新、研发、教育、清洁能源及劳动力市场自由化促进经济增长的“欧盟2020战略”在短期内难以见效。2012年对欧元区乃至欧盟来说仍是艰难的一年。(半月谈驻布鲁塞尔记者 崇大海)